第44章 热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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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氏正忙着做晚饭,见周敏、周顺和两个陌生的男人抬着一个木板到后院来,急忙迎上前:“阿敏,这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“是病人,二叔呢,让他快点过来生火!”

    几人进了周佐的屋子,将罗捕快放到了炕上。

    周佐刚刚在药房里偷喝了口酒,忽而听到外面的动静,赶紧喝了些水才敢跑出去: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等他走近,李氏脸色突然一沉:“阿敏叫你。”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。

    周佐捂着嘴,有些心虚地进了屋:“是什么病啊,还要我来帮忙?”

    “爹,你偷喝酒了?”

    “没有啊,”周佐急忙摆摆手,他就只喝了一口,阿顺这鼻子也太灵了吧。

    周佐看炕上的人疼得身子都躺不平,忙问:“这人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见周顺没有答话,他自己凑上前去看,等看清病人的长相,吃了一惊,又问周敏:“咦,这不是罗捕快吗?”

    周敏也吸了吸鼻子:“二叔,你喝酒了?”

    周佐心情更郁闷了,一个个没空回答他的问题,倒是都有心思管他喝酒!

    “没喝啊!”周佐下意识地后退一步。

    见周敏二人不相信地摇摇头,他简直要疯:“病人疼成这样,还不赶紧治病!”

    他错了,不应该招惹这两个祖宗!

    周敏依旧盯着叔叔:“当然要看病,叫二叔过来是请你帮忙烧炕的。”

    周佐松了一口气,知道只有赶紧干活这两个小祖宗才会饶过他,心里哀嚎,自己真是苦命啊!

    可等周佐抱着柴火回来时,却见周敏站在屋外,背靠着门,也不知道在向谁说话:“先取环跳穴。”

    这又是什么招数?

    周佐一脸茫然,小心地问:“又……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二叔,快进去生火吧。”周敏说着还让开了一步。

    周佐狐疑地打开门,害怕这两个孩子又在捉弄他,蹑手蹑脚地进了屋,只见炕上的病人外面的衣服都脱了,儿子正坐在炕边,手里拿着长针。

    “你们按住他。”周顺声音发紧。

    周佐看着害怕,忙把手上的柴火扔在地上,听着炕上罗捕快疼得发出古怪地叫声,心里咯噔一下,人家都疼成这样了,儿子还要扎他!

    这疼上加疼,岂不是要把人活活疼死,太没有人性了吧!

    他忙劝道:“儿啊,你可要想清楚啊!”

    可等他说完才看到周顺脸色十分紧张,眉头挤成一个川字,咬着下嘴唇,他一看阿顺这种表情就知道,儿子是害怕了,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。

    周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,没听到声音,以为周顺已经下针了:“怎么样,等一会再选风市、膝眼,留针一刻钟就行,我先去煎药啦。”

    “阿姐,你别走!”

    “阿敏,你别走!”

    屋里周佐和周顺齐声喊道。

    两个随从被二人吓了一跳,互相看了看,这是怎么回事啊?

    他们此时都有点后悔了,早知道应该直接往回赶,而不是听主人的命令来这间小得可怜的医馆看诊。

    周佐看着炕上的男人露在外面的部分,知道也没办法叫侄女进来,心里干着急。

    周顺手里拿着针,故意大声道:“阿姐,你别走,我开始扎了。”又对屋里的几个人说:“你们两个按住他,爹,快生火,愣着什么!”他紧张的时候反而爱发脾气。

    “好,好,生火。”周佐知道儿子的性格,便顺着他的话,他低下头不敢看儿子行针,心里不停地儿子鼓劲儿。

    周敏听了周顺的话,知道他是太紧张了,所以也不敢离开,弟弟年纪这么小,就让他独自针灸,是有点勉强他了。

    可她知道自己弟弟的水平,也知道他一定会完成的。

    “阿顺,你别紧张,记住得气的感觉。”周敏在外面冻得直跺脚。

    而屋里周顺的下针过程还算顺利,尤其听到外面阿姐不停地跟他说话,心慢慢平稳下来。

    周佐很快把火烧好,这个屋子的炕很小,热得快,所以罗捕快感受到身下的温暖后,身子放松了许多。

    等周顺再针另一边的环跳穴的时候,能明显感觉到病人的变化。

    内经中说“风、寒、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”,而罗捕快体内风寒湿三邪,以寒邪为胜,所以得热则痛会减轻许多。

    周佐和另外两个随从却以为是周顺行针的结果,尤其那两个随从,放心了不少。

    可周顺的表情依旧是十分紧张,他单眼皮,眼睛又小,现在看着像是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:“阿姐,你还在吧。”

    “在。”

    等听到周敏的回答,周顺才继续行针。

    周佐看着腾腾地火苗,摸摸下巴,突然灵光一闪,有了主意,出了屋见周敏在外面冻得打颤,更觉得必须得想办法了。

    他从李氏屋里拿来一块花布,交到那两位随从手中:“两位大哥,麻烦举一下!”

    两个人都一愣,没有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“这大冷天的,也不能总让我侄女在门外吧。”真是谁的侄女谁心疼!

    “你们举着,隔一下不就行了嘛!”周佐有些得意。

    而周佐今日好点子一个接一个,他把灶上的铁锅取了,找了两根铁棍架在灶眼儿上,这样放药罐倒是正好:“阿敏,你就在屋里煎药,怎么样?”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。

    周敏这才发现二叔颇有些急智:“很好!”又看向布帘那一边:“阿顺,二叔在屋里支好了药炉,我取药,一会儿就回来,你不要担心,也不要紧张,捻针的时候轻一点就行。”

    周佐轻轻地摁了一声,手上的动作放得很轻,他看床上的人从炕烧热了之后,就不再扭动身体,心中的压力自然小了许多。

    周敏回到大堂,平稳心神,其实她心中也很紧张。

    人体内的气血可以比喻成一条条河流小溪,但寒邪侵袭时,就像是河流结冰冻住,使得经络脏腑气机阻滞,血脉不通,“不通则痛”,所以原本周敏想用温经散寒止痛的乌头汤的。

    可现在她觉得应该再加强功效才行。

    头脑飞速运转,仔细思考之后,周敏才决定改用乌附麻辛桂姜汤。

    李氏早就做好饭了,心中虽然焦急,但也不敢上前打扰,只悄悄地远远地跟着周敏,看着她从药柜里取药。

    周敏拿着药,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,看向李氏:“婶婶,我有事情要你帮忙做。”

    李氏眼睛一亮:“什么事儿!”

    今天周佐也跟着忙前忙后的,她还有点不甘心呢。

    “婶婶,帮我做两个大概这么大的布袋,”周敏比划一下,“不用做得多好看,能用就行,然后用大火炒粗盐,热了之后放到布袋里,给病人热敷用的,先做一个,两个交换着用。”

    李氏细细地记住,用力点点头:“我一定做好。”

    她回到屋里,翻箱倒柜地找布,可家里哪里有什么碎布。

    李氏摸着从周敏二人从乔家带回来的布,她知道周佐已经拿了一块了,现在不忍心再用一块,眼睛反而看向柜子里周佐的一条新裤子。

    周敏一进屋,那两个随从就得举着布,胳膊酸了也不敢有什么怨言。

    周顺这是心态已然平稳,下针也越来越稳了。

    李氏很快送来热盐布袋,周佐莫名觉得这布袋很眼熟,但又想不出是什么。

    周敏开的这几味药是需要久煎的,等周顺针灸完了之后,便嘱咐两位随从帮忙看着火。

    李氏重新热了饭菜,周家人这才坐到饭桌上吃饭。

    周佐和李氏今天参与到治病过程中,都有点小激动。

    尤其周佐觉得自己难得这么有用,竟然飞速地吃完饭就去替换了一个随从,老老实实地帮忙煎药。

    他见罗捕快似乎已经从疼痛之中缓过来劲儿了,神情看着也恢复了不少,便问:“罗捕快,这是办什么大案了,是不是去找秦山他们了?”

    那位年长的随从变了脸色,心中一紧,要知道,他们现在查的事儿,可是十分紧要的,可眼前这个人居然知道他们在查秦山,又看向躺在床上的主人,神情复杂,眼神透露出一点杀气。

    罗捕快躺在床上,感受着粗盐布袋传来的温热感觉,就算他此刻神经变得有些迟钝,但也感受到了身边人的不对劲,声音冷漠:“你们怎么知道的?”

    “梁捕快来我们家医馆了啊,说是秦山可能来复诊,”周佐语气有些讽刺,“他都逃了,哪里还会来复诊啊!”

    “不过那天梁捕快聊了聊,也觉得这位捕快有点……”周佐指指脑袋,倒是没说出什么太出格的话,“他说他把秦山的疯话都记在了本子上,要挨个排查,好笑吧?”

    可屋里只有周佐自己笑个不停:“我第一次知道,查案是这么查的,全凭腿脚好啊!”

    感觉到那杀气消失了,罗捕快才闭上了眼睛,仿佛微微有些疲累:“他倒是没跟我说……”

    周佐摇摇头:“他这种笨法子,怕是也不好意思跟你说吧。”

    这乌附麻辛桂姜汤中有几味药必须久煎以减毒性,所以罗捕快喝药之时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时辰。

    可是等到第二天,周家人却发现罗捕快等人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。

    只留下了一块碎银子。

    周佐还是第一次觉得赚钱没那么高兴,心想,就算是捕快,也应该跟他们说一声谢谢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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