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买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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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什么原因，病人去世都是件让人难受的事情，尤其当病人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，这种难受会加倍。
仅仅大吃一顿好像没办法完全缓解心头的阴影，周敏静坐在“妙手圣医”四个大字下面等着病人上门。
明明这一段时间医馆情况转好，每天有几个病人的，可偏偏这一天一个都没有。
周佐也在一旁打着哈欠，想到乔家给的十两银子，只觉得医馆一下子把运气用光了，所以今天才没病人上门。
等了许久，终于来了人，结果却是钟家镖局的，钟家这次比以往更加招摇，马车后还跟着几个举着钟家镖局旗帜的镖师，仿佛生怕没人看到他们一般。
钟秋香下了马车，环顾四周，又等了一会儿才进了医馆，笑道：“周大夫，好久不见，不知道最近医馆生意可好啊？”
说完她故意在大堂转了转，见医馆里冷冷清清地，又看周佐一脸无聊模样，笑容深了几分，只觉得心中盘算的事情更有把握了。
周敏知道她是来取如圣金刀散的，难免有些失落：“最近还可以，给镖局的药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周顺也有些失望地把准备好的药包用绳子捆好放在了药柜上。
钟秋香却迈步坐在了诊桌前，轻轻咳嗽一声。
周敏忙问：“您有哪不舒服吗？”
钟秋香笑容一僵，摇摇头：“我没什么不舒服，我是想送周大夫一笔大买卖。”
这话一出大堂里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周佐了，他凑过来问：“什么买卖？”
“再多的药我们真做不出了，对不对，二叔？”周敏以为她又要说加大供应的事儿。
周佐听了周敏的话泄了气，他心中能称得上大买卖的是躺着喝酒就能赚钱的活计，可不是天天磨药到累瘫。
“这您就太小看我们钟家了，”钟秋香想故意吓一吓这位周大夫，“我说的可是二十两的大买卖。”
供药怎么可能给这么多钱呢，周敏心中纳闷：“您直接说是什么事儿吧。”这样故弄玄虚，也怪无聊的。
钟秋香还陷在洋洋得意的情绪之中，只怕自己说得不够震撼：“而且我说的是二十两一年！”
周敏、周顺、周佐都没说话，就这样看着她。
周敏姐弟当然也很喜欢钱，但他们更喜欢赚人家给的诊金，心中早认定钟秋香口中的“大买卖”跟看病没什么关系，所以并不是很感兴趣。
周佐听到五十两心里还是很激动的，可他混过酒场，见过不少爱夸口的人，此刻只想听钟秋香接下来说什么。
钟秋香没有得到想象的反应，有点下不来台，她们钟家都是好面子的，心里发堵，语气没了刚刚的热情：“我们钟家想出二十两一年，请您到钟家当大夫，怎么样？”
周敏三人还是没太大的反应，这次是因为没听懂。
“去钟家？”
“对，您可以带着您一家都来，我们给您安排房子保管比您现在住的更大更好，再给您买上几个下人，就一句话，您的吃穿住行我们钟家都包了，除此之外一年再给您二十两银子。”说完一脸得意。
居然想忽悠他们扔了祖业！
周佐听了差点想直接赶人，可看看外面那两个壮的跟头牛一样的镖师，便宽慰自己，忍她又如何！
周敏对于这种当私人医生的提议也不是很感兴趣，正好此时有人进医馆来，她转移了注意力。
钟秋香顺着周敏的视线看过去，见来人低着头，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，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，又是那个女人！
宋二嫂看着钟家的阵仗就有点不想进来，可外面的雪又飘了起来，儿子冷得直打颤，她也只好咬着牙进到了医馆里。
见那个女人坐在诊桌钱，宋二嫂不发一言，就往角落里的板凳走去。
周敏叫住她：“宋二嫂来了，这边坐吧。”说着问钟秋香，“您还有别的事儿吗？”
钟秋香万万没想到她提出这样优渥的条件，这周大夫居然让她给那个穷酸女人让位！
“我来带奇儿复诊。”可说完宋二嫂依旧站在原地，直到钟秋香生气地站起来走远一些，她才走过去。
宋二嫂这样的举动让钟秋香又增了几分火气，心想若不是看这妇人是个弱女子，又是在恩人的医馆里，她定要教训这妇人一番了。
她站在门口，看着外面雪花落下来，想起上次遇到这个女人，这次又是她，这周大夫有满身的医术却没有什么像样的病人，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接受她的条件呢。
大堂里，周敏仔细给张奇看诊，见他身子大好，心情才好了一点。
不仅张奇长高了，胖了，宋二嫂也圆润了不少。
“我跟奇儿回了张家祖宅，有长辈看护，他们说过了年就让奇儿去上学堂。”宋二嫂语气平和，没了以往的焦虑。
周敏听了心里更加舒服：“那就好。”
宋二嫂没有再说别的，其实她知道儿子身体好了，可她就是想要离开祖宅，再来坞城一回。
钟秋香的火气下去的也快，心想既然周家医馆已经快要经营不下去了，自己又何苦非要做恶人呢。
倒不如再等等，等他们走投无路了，自己再往他们头上扔馅饼。
这样想着钟秋香缓和了语气：“我说的条件还能再加，希望周大夫好好考虑考虑，今天我就先走了。”眼神里仍透漏出几分势在必得。
宋二嫂以前听相公说过钟家，知道他们总爱仗势欺人，虽然钟秋香眼睛里带着笑，可宋二嫂总感觉她是来讨债的，还特地多付了些诊金。
“我正月二十七要成亲，这次是招赘，就在钟家办，希望周大夫能来参加。”临走前钟秋香才想起这事儿。
周佐叹了口气，有钱人就是好，说招赘就招赘了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们医馆事多，怕是没法去了。”
周佐紧跟着补充一句：“到时候大妹子送点喜酒过来就行了。”
钟秋香笑得更厉害，医馆还能有什么事儿，但还是给周大夫留了面子，没有多说什么。
宋二嫂一时没回过神来，直勾勾地盯着钟秋香瞧。
钟秋香身后的一个汉子见此忽然恶狠狠地冲她喊了一句：“看什么看！”
宋二嫂猛地低下头，将儿子护在身后。
等钟家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去，宋二嫂拉着儿子才慢慢地往家走，忽然记不起这是钟秋香第几次嫁人了。
那个数字明明和这张狂的女人纠缠在一起，可以用来羞辱她让自己好受一些的。
哦，对了，加上这次是三次了。
再抬头，她才发现自己走在别人踩出的黑色轨迹上，其他地方都是白的，突然有点想哭了。
果然她娘说的是对的，守节实在是太难了，就算她和夫君之前那么恩爱，就算此刻在张家日子还算不错，可是教养孩子、与亲戚相处还是让她觉得精疲力尽。
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另嫁他人，她的路只有一条，一眼能望到头，想到这里，她搂紧儿子加快了脚步。
直到下午快要关门的时候，医馆才又来一人，是罗捕快。
他一身蓝色锦袍，外披一件灰色裘衣，这裘衣也看不出是什么毛做的，上面落的雪花化了变成一个个露珠，仿佛这衣服闪着光，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不凡的随从。
这看起来可比一般的捕快富贵多了。
周敏一眼就看出他的问题：“腿疾复发了？”
罗捕快脸色惨白，长长的眼睫毛带着些水汽，咬着后牙槽，轻轻点了点头，早已没了上次见面时洒脱的模样。
周敏让那两个随从扶他到大堂的木板床上躺下：“把裤腿卷起来，我看一下。”
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随从，皱了眉：“这怕是不合适吧。”
周敏还没反应过来，周顺立即道；“阿姐，我来给他检查吧。”小声提醒，“毕竟男女有别。”
周敏恍然大悟，也不多说什么，正坐堂中，目不斜视，听着周顺看诊。
“病人膝盖关节处肿大。”
而后传来一声闷哼声，周顺才继续说道：“疼痛剧烈，抗拒触碰，躺在床上腿无法伸直。”
周顺拿起手腕诊了脉象：“脉象弦紧，舌苔白，看来是体内寒邪偏胜啊。”
周敏问：“别的地方疼吗？”
罗捕快艰难地摇摇头，仿佛此刻疼得说不出话了。
“没有别的地方痛。”
周敏想想，看他的情况应是痹症，一般有疼痛游走不定的行痹，也有只一处关节疼痛不已的寒痹，而这后一种往往说明病人体内寒邪更重。
突然听到那边不停地发出闷哼声，周敏条件反射地看过去，又立即低下头：“疼得很厉害？”
周顺给他盖上被子，说道：“阿姐，我都盖上了，你过来看看吧。”
侍从听了心里不是滋味，明明确实不应该让女大夫看他主人身子的，可这姐弟俩的种种举动，让他觉得自家主子像是个需要时刻注意清白的未出嫁小姑娘。
而后就见这位女大夫神情专注地盯着主子看，偏偏主子此时在床上疼得扭来扭去，还发出一些不可名状的声音，他突然觉得还是防着点好。
周敏皱了眉头，疼得这么厉害的话，那她刚刚想的乌头汤可能药力还不够啊。
不管什么原因，病人去世都是件让人难受的事情，尤其当病人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，这种难受会加倍。
仅仅大吃一顿好像没办法完全缓解心头的阴影，周敏静坐在“妙手圣医”四个大字下面等着病人上门。
明明这一段时间医馆情况转好，每天有几个病人的，可偏偏这一天一个都没有。
周佐也在一旁打着哈欠，想到乔家给的十两银子，只觉得医馆一下子把运气用光了，所以今天才没病人上门。
等了许久，终于来了人，结果却是钟家镖局的，钟家这次比以往更加招摇，马车后还跟着几个举着钟家镖局旗帜的镖师，仿佛生怕没人看到他们一般。
钟秋香下了马车，环顾四周，又等了一会儿才进了医馆，笑道：“周大夫，好久不见，不知道最近医馆生意可好啊？”
说完她故意在大堂转了转，见医馆里冷冷清清地，又看周佐一脸无聊模样，笑容深了几分，只觉得心中盘算的事情更有把握了。
周敏知道她是来取如圣金刀散的，难免有些失落：“最近还可以，给镖局的药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周顺也有些失望地把准备好的药包用绳子捆好放在了药柜上。
钟秋香却迈步坐在了诊桌前，轻轻咳嗽一声。
周敏忙问：“您有哪不舒服吗？”
钟秋香笑容一僵，摇摇头：“我没什么不舒服，我是想送周大夫一笔大买卖。”
这话一出大堂里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周佐了，他凑过来问：“什么买卖？”
“再多的药我们真做不出了，对不对，二叔？”周敏以为她又要说加大供应的事儿。
周佐听了周敏的话泄了气，他心中能称得上大买卖的是躺着喝酒就能赚钱的活计，可不是天天磨药到累瘫。
“这您就太小看我们钟家了，”钟秋香想故意吓一吓这位周大夫，“我说的可是二十两的大买卖。”
供药怎么可能给这么多钱呢，周敏心中纳闷：“您直接说是什么事儿吧。”这样故弄玄虚，也怪无聊的。
钟秋香还陷在洋洋得意的情绪之中，只怕自己说得不够震撼：“而且我说的是二十两一年！”
周敏、周顺、周佐都没说话，就这样看着她。
周敏姐弟当然也很喜欢钱，但他们更喜欢赚人家给的诊金，心中早认定钟秋香口中的“大买卖”跟看病没什么关系，所以并不是很感兴趣。
周佐听到五十两心里还是很激动的，可他混过酒场，见过不少爱夸口的人，此刻只想听钟秋香接下来说什么。
钟秋香没有得到想象的反应，有点下不来台，她们钟家都是好面子的，心里发堵，语气没了刚刚的热情：“我们钟家想出二十两一年，请您到钟家当大夫，怎么样？”
周敏三人还是没太大的反应，这次是因为没听懂。
“去钟家？”
“对，您可以带着您一家都来，我们给您安排房子保管比您现在住的更大更好，再给您买上几个下人，就一句话，您的吃穿住行我们钟家都包了，除此之外一年再给您二十两银子。”说完一脸得意。
居然想忽悠他们扔了祖业！
周佐听了差点想直接赶人，可看看外面那两个壮的跟头牛一样的镖师，便宽慰自己，忍她又如何！
周敏对于这种当私人医生的提议也不是很感兴趣，正好此时有人进医馆来，她转移了注意力。
钟秋香顺着周敏的视线看过去，见来人低着头，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，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，又是那个女人！
宋二嫂看着钟家的阵仗就有点不想进来，可外面的雪又飘了起来，儿子冷得直打颤，她也只好咬着牙进到了医馆里。
见那个女人坐在诊桌钱，宋二嫂不发一言，就往角落里的板凳走去。
周敏叫住她：“宋二嫂来了，这边坐吧。”说着问钟秋香，“您还有别的事儿吗？”
钟秋香万万没想到她提出这样优渥的条件，这周大夫居然让她给那个穷酸女人让位！
“我来带奇儿复诊。”可说完宋二嫂依旧站在原地，直到钟秋香生气地站起来走远一些，她才走过去。
宋二嫂这样的举动让钟秋香又增了几分火气，心想若不是看这妇人是个弱女子，又是在恩人的医馆里，她定要教训这妇人一番了。
她站在门口，看着外面雪花落下来，想起上次遇到这个女人，这次又是她，这周大夫有满身的医术却没有什么像样的病人，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接受她的条件呢。
大堂里，周敏仔细给张奇看诊，见他身子大好，心情才好了一点。
不仅张奇长高了，胖了，宋二嫂也圆润了不少。
“我跟奇儿回了张家祖宅，有长辈看护，他们说过了年就让奇儿去上学堂。”宋二嫂语气平和，没了以往的焦虑。
周敏听了心里更加舒服：“那就好。”
宋二嫂没有再说别的，其实她知道儿子身体好了，可她就是想要离开祖宅，再来坞城一回。
钟秋香的火气下去的也快，心想既然周家医馆已经快要经营不下去了，自己又何苦非要做恶人呢。
倒不如再等等，等他们走投无路了，自己再往他们头上扔馅饼。
这样想着钟秋香缓和了语气：“我说的条件还能再加，希望周大夫好好考虑考虑，今天我就先走了。”眼神里仍透漏出几分势在必得。
宋二嫂以前听相公说过钟家，知道他们总爱仗势欺人，虽然钟秋香眼睛里带着笑，可宋二嫂总感觉她是来讨债的，还特地多付了些诊金。
“我正月二十七要成亲，这次是招赘，就在钟家办，希望周大夫能来参加。”临走前钟秋香才想起这事儿。
周佐叹了口气，有钱人就是好，说招赘就招赘了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们医馆事多，怕是没法去了。”
周佐紧跟着补充一句：“到时候大妹子送点喜酒过来就行了。”
钟秋香笑得更厉害，医馆还能有什么事儿，但还是给周大夫留了面子，没有多说什么。
宋二嫂一时没回过神来，直勾勾地盯着钟秋香瞧。
钟秋香身后的一个汉子见此忽然恶狠狠地冲她喊了一句：“看什么看！”
宋二嫂猛地低下头，将儿子护在身后。
等钟家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去，宋二嫂拉着儿子才慢慢地往家走，忽然记不起这是钟秋香第几次嫁人了。
那个数字明明和这张狂的女人纠缠在一起，可以用来羞辱她让自己好受一些的。
哦，对了，加上这次是三次了。
再抬头，她才发现自己走在别人踩出的黑色轨迹上，其他地方都是白的，突然有点想哭了。
果然她娘说的是对的，守节实在是太难了，就算她和夫君之前那么恩爱，就算此刻在张家日子还算不错，可是教养孩子、与亲戚相处还是让她觉得精疲力尽。
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另嫁他人，她的路只有一条，一眼能望到头，想到这里，她搂紧儿子加快了脚步。
直到下午快要关门的时候，医馆才又来一人，是罗捕快。
他一身蓝色锦袍，外披一件灰色裘衣，这裘衣也看不出是什么毛做的，上面落的雪花化了变成一个个露珠，仿佛这衣服闪着光，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不凡的随从。
这看起来可比一般的捕快富贵多了。
周敏一眼就看出他的问题：“腿疾复发了？”
罗捕快脸色惨白，长长的眼睫毛带着些水汽，咬着后牙槽，轻轻点了点头，早已没了上次见面时洒脱的模样。
周敏让那两个随从扶他到大堂的木板床上躺下：“把裤腿卷起来，我看一下。”
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随从，皱了眉：“这怕是不合适吧。”
周敏还没反应过来，周顺立即道；“阿姐，我来给他检查吧。”小声提醒，“毕竟男女有别。”
周敏恍然大悟，也不多说什么，正坐堂中，目不斜视，听着周顺看诊。
“病人膝盖关节处肿大。”
而后传来一声闷哼声，周顺才继续说道：“疼痛剧烈，抗拒触碰，躺在床上腿无法伸直。”
周顺拿起手腕诊了脉象：“脉象弦紧，舌苔白，看来是体内寒邪偏胜啊。”
周敏问：“别的地方疼吗？”
罗捕快艰难地摇摇头，仿佛此刻疼得说不出话了。
“没有别的地方痛。”
周敏想想，看他的情况应是痹症，一般有疼痛游走不定的行痹，也有只一处关节疼痛不已的寒痹，而这后一种往往说明病人体内寒邪更重。
突然听到那边不停地发出闷哼声，周敏条件反射地看过去，又立即低下头：“疼得很厉害？”
周顺给他盖上被子，说道：“阿姐，我都盖上了，你过来看看吧。”
侍从听了心里不是滋味，明明确实不应该让女大夫看他主人身子的，可这姐弟俩的种种举动，让他觉得自家主子像是个需要时刻注意清白的未出嫁小姑娘。
而后就见这位女大夫神情专注地盯着主子看，偏偏主子此时在床上疼得扭来扭去，还发出一些不可名状的声音，他突然觉得还是防着点好。
周敏皱了眉头，疼得这么厉害的话，那她刚刚想的乌头汤可能药力还不够啊。